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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談?wù)摦吋铀鲿r，該談?wù)撔┦裁? 當然是他的那些畫了，《亞威農(nóng)少女》《格爾尼卡》這兩幅至少繞不過去，一幅是立體主義開山之作，一幅是集合了立體主義、人道主義、超現(xiàn)實主義等眾多觀念的集大成作品。要么就談?wù)勊姺睆?fù)雜的情感生活，數(shù)不過來的妻子和情人，走馬燈般的愛恨情仇。要么就談?wù)勊母叽笊希瑫r又調(diào)皮搗蛋的朋友圈。 這些都被人談了幾十年了，關(guān)于畢加索，現(xiàn)在文藝青年談得最多的是他的詩歌。 畢加索寫詩?是的，沒有問題。新近由譯林出版社翻譯出版的《畢加索詩集》，收錄了他100多首詩。看過他的畫的人，對他的詩應(yīng)該有心理準備。 這是一本讓人眼花繚亂的詩集，不僅如此，每一首詩也同樣讓你眼花繚亂。 現(xiàn)代快報記者 倪寧寧
畢加索詩集 巴勃羅· 畢加索[著] 余中先[譯] 譯林出版社2016年2月 寫詩因為感情受了傷 畢加索是個天才，他做什么事都是可能的，甚至也是“被允許”的。 說到他寫詩，他母親曾經(jīng)寫過一封信，提到這件事，“有人告訴我說，你在寫作。你嘛，我知道是什么都能做得出來的。假如有一天有人對我說你在主持彌撒，我也會相信的?！?/P> 他的第一首詩，寫于1935年，或者說他的“詩人生涯”是從1935年開始的，為什么會是這一年。在這一年，已經(jīng)54歲的畢加索究竟遭遇了什么?我們可以從畢加索的多本傳記中得知，在這一年，他與妻子奧爾加分了手，也離開了他們共同分享的布爾喬亞圈子。 “有上千個理由保持沉默，不去理會跳蚤喝多了咖啡而撒尿?！边@是畢加索的一首詩，詩里的跳蚤說的就是奧爾佳，因為她總是一個人神經(jīng)質(zhì)地喝咖啡。 或許是因為感情受挫的緣故，畢加索連帶對藝術(shù)也感到厭倦了?！皝G下一切,油畫、雕塑、版畫、詩歌,來全身心地投入于唱歌之中?！边@是他對一個朋友說的話，但是他并沒有投入唱歌，也沒有丟下詩歌，而是一頭扎進詩歌創(chuàng)作中。按照美國詩人羅森伯格的說法，1935年到1936年之間，畢加索極度忽視顏料和畫布而埋首于書面的表達。 “他幾乎每天都寫，后來還斷斷續(xù)續(xù)地堅持到了1959年。”據(jù)《畢加索詩集》的法文版編輯安德露拉·米夏艾爾介紹，他會用報紙、信封甚至樹葉來記錄腦中靈光一現(xiàn)的句子，然后再把這些文字復(fù)寫到紙張上。他一共寫了350多首詩。 “這是一位有造詣的詩人的著作”，羅森伯格評價這些詩時說，“它不是無足輕重的作品，它是20世紀實驗詩歌歷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P> 寫詩喚醒超現(xiàn)實精神 譯林版的《畢加索詩集》是由余中先先生翻譯的，熱愛法國文學，特別是現(xiàn)當代法國文學的讀者對余中先不會陌生，他翻譯了大量的法國經(jīng)典作品。 余中先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但是遇到畢加索的詩，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白x畢加索詩，譯畢加索詩，讓我大為驚訝，一驚再驚，也讓我大呼過癮，欲罷不能。畢加索詩如畢加索畫，也如詩人畫家其人，想象豐富，詞語奇怪，形象詭異，邏輯混亂，很有立體意味。在語言的線性流淌中，顯然引入了平面乃至立體的物體意象?！?/P> 按余中先的說法，畢加索的一些詩一氣呵成，如一股涌動不息的洪流，根本無法標點，讓人閱讀時不得不依照一種隨自然呼吸而生成的天生節(jié)奏。有一首詩是這樣的—— “在那里黑加侖的串串果實淹沒了光線的酸澀滋味的詞語的板壁它在赤裸裸的屁股上打下回憶的長春花藍色的肉體掛在釘子上釘在玫瑰色癩蛤蟆的蹦跳的正中央穿越銀板生生地活烤在豎琴的弦線上斗牛士弄濕他斗篷的邊沿在與木乃伊的胳膊脫節(jié)的手的掌心在關(guān)閉的希望之門前乞討法蘭朵拉下雪在張開的扇子上把橙子切成小片……”(1936年5月10日) 很顯然，這是一種超現(xiàn)實主義的寫作。在畢加索創(chuàng)作立體主義的年代，超現(xiàn)實主義一直是他的“近鄰”，以布勒東為代表的超現(xiàn)實主義者，一直把畢加索引為“同志”。雖然畢加索在進行繪畫創(chuàng)作中，刻意與超現(xiàn)實主義保持距離，但是當他拋開顏料和畫布，拿起筆寫詩的時候，超現(xiàn)實主義很自然就成了他的選擇。 把立體主義帶入詩歌 畢加索是立體主義大師，立體主義幾乎可以和畢加索這個名字畫等號。很難想象，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他會把自己的看家本領(lǐng)棄之不顧。 畢加索的畫往往讓濃墨重彩大紅大綠的色塊反復(fù)出現(xiàn)，反復(fù)地撞擊人的視網(wǎng)膜，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他的詩也如他的畫一樣，試圖以碎片狀的物品占據(jù)空間的各個部分、各個層面。他的詩歌中有大量的顏色詞匯—— “在張開的扇子上把橙子切成小片鼓手的喪儀被咬在暴烈如火焰的馬兒的牙齒中雞蛋跳舞在聲音的水柱上在石板地隨著淺紫色年輕姑娘的游戲而跳動不已的花園中在她守夜人白色裙子的如此柔嫩的青綠中包裹了短短的石板瓦片晚上的白鼬沿著棕櫚樹的十四行詩的韻腳某種細沙海灘骷髏頭擠滿了擱淺的船被馴獸師咬破了肚子拔走了時辰的爪牙由被黑夜所遺忘的晾在繩子上的內(nèi)衣的潘神的笛聲成束地掛在大桅桿上歡樂之車用帶香味之輪的清水做成眾目睽睽之下充滿了歌唱與歡笑的彩虹的色彩之味”(1936年5月10日) 立體主義繪畫往往以多個角度來描寫對象物，追求碎裂、分離、重新組合的形式，形成的畫面，把它們放置于同一個畫面之中，來表達對象物更為完整的形象。而在畢加索的詩歌中，色斑與線條的鋪陳，就會讓我們不由得更多地聯(lián)想到空間中的物件的碎片和多變的點彩的奇特分布。很顯然，畢加索把繪畫、把立體主義帶進了詩歌。不管帶入是否成功，這至少是一種大膽的嘗試和革新。 而大膽革新，一直是畢加索的標簽。 眼花繚亂中，夾雜著平實 詩人畢加索，恰如畫家畢加索，并不局限于一種唯一的寫作方式。除了那些一氣呵成、沒有標點、沒有斷行的詩歌之外，另一些詩歌被畢加索寫成多種形態(tài)，可以有多種的句斷嘗試，構(gòu)成詩行和詩節(jié)，或是一種散文形式。從它們對結(jié)構(gòu)和音質(zhì)的考慮，甚至還有對押韻的考慮來看，《畢加索詩集》的法文版編輯安德露拉·米夏艾爾認為，這是一種更為經(jīng)典的詩歌創(chuàng)作——“夜/在泉池中/夢扭彎角喙/叩擊空氣/掙脫顏色的衣……”(1935年12月30日) 雖然畢加索的詩看上去有點晦澀難懂，但是對于之前有過歐美或者國內(nèi)現(xiàn)代詩歌體驗的讀者來說，有些詩歌還是可以理解的，比如說這一首——“一滴/一滴地/活力在/衰亡/淡藍色/在杏仁綠/的爪子/中間/尚屬/玫瑰色”(1938年7月2日) 很顯然這是一種相對簡單的意象詩歌，讀者可以做出自己的解讀。不僅如此，如果你仔細閱讀，你會發(fā)現(xiàn)還有更為平實的作品，比如這一首，平實得有如一首白話詩——我看到今晚上/從加弗大廳/的音樂會/走出來/最后的/那個人/然后我走到同一條街的稍遠處去雜貨鋪買火柴”(1935年11月4日) 大師的人性是豐富的，他的創(chuàng)作也是豐富甚至日常的?！ ?/P>
《無題》 夜 在泉池中 夢扭彎角喙 叩擊 空氣 掙脫 顏色的 腸衣 藏身 于吉他 它的歡樂 因顏色 的歌 而沉醉 拉緊 繩索 支撐起 舞臺的 平臺 流出 光彩的 水 |
